无边夜色里,似一声烛火灯芯炸裂的声音骤然响起,闷沉、清脆,。
乃隋棠卯足劲扇了他一巴掌。
刹那间,巡逻的卫兵,戍守的兵甲,还有散会不曾走远的将士,齐齐望过来。
因为,臣也心悦殿下。……
鹳流湖率属豫州, 距离洛阳不过三百里,距离冀州则有七百多里。隋棠这般过来,蔺稷自然不会再让她长途跋涉回冀州去。
实乃她的情况不太好。
五月廿那晚, 她扇完那一巴掌,一口强撑多日的气散开, 人便软绵绵跌了下去。蔺稷拦腰抱起她的时候,薄绸披风襟口散开, 纱帛襦裙勾勒出躯体,他在朦胧月色里, 看到她微隆的小腹。
他怔了一瞬, 以为是自己的错觉。
他其实很想要个孩子。
一个他和她的孩子。
上辈子,她留下的那个孩子,在匆匆数年时光里,父子情短, 没有过多少相处。回首想将他好好养大时,他和他母亲一样, 都不愿给他时间了。
而今生,今时,他也已至而立之年, 怎会不想要子嗣!
但是天命不顾他。
他要不到,也不敢要。
大抵是太过思念,太过奢望, 才生这样的幻觉。
但揽过她腰身的手, 掌心的触感无比真实, 她原本不堪一握的腰线明显丰盈了起来。
风吹散流云,月光洒下,萤火虫也在飞来。
他看得清清楚楚。
她已经显怀的身子。
“殿下的身孕已经四个多月了, 产期在十月中旬。”
耳畔还有更真实的,董真的声音。
当晚,这处医术最好的医官林群,也是这般确定的。
四个半月的身孕,五个月后的产期。
蔺稷悲喜交加。
欢喜他和她终于又有了自己的孩子。
悲他时日无多的寿数,恐她步他人后尘。
“属下知道蔺相的担忧,不想殿下有孩子,恐她来日如范氏一般。那左右除去孩子还是有法子的,属下熬一碗药给殿下便可。”
这晚隋棠久晕不醒,董真中药半个多月,越发昏沉,但索性脑子还算清醒,开口安抚蔺稷。
“浑说什么?”林群呵她
,“四个半月的身孕,胎都坐稳了,要是用药打下去,轻则损伤殿下身子,重则一尸……”
董真被斥,垂眸转过头,心道我一开始就不同意骗殿下,还斥我不懂大局,不许我多言语,现又医者父母心了!转念又想,还是殿下聪慧,不声不响坐稳了胎,如此只能让她生下来。否则按照蔺相当时的决绝,说不定真会通知他们趁着月份小,堕了孩子。
“我只要她活着,旁的生死不论。”董真回想蔺稷临走嘱咐他们时,最后的话语,不由打了个冷颤。
然再想,一个时辰前,殿下的那个巴掌!
当真一物降一物。
“至殿下临盆前,你们好生调理她身子。”蔺稷沉默许久,最后终于开口,话落回去营帐看隋棠。
但这夜远没有就此消停。
隋棠在后半夜醒来,当下就拨开了他搭在她腰腹的手,惶恐又愤怒地从榻上坐起。
“是我,阿粼。”昏暗中,蔺稷握住了她的手。
“松开——” 隋棠挣脱他,趿鞋就要往外走。
“天还未亮,你去哪?”
“我去哪不用你管,你也没资格管。”隋棠似想到些什么,转身又回来榻边,抓了衣裳套在身上,裹来披风边系边重新往帐外走去。
一直走到来时马车停歇的那棵老树下,爬上马车翻找东西。在外间守夜的兰心这会显然也醒了,被蔺稷唤着一同追了出来。
他要拦下隋棠轻而易举,但恐她挣扎伤到她自己,遂不敢强行拽她。
“医官说你要歇好,养好精神,这个时辰你到底要作甚?”
“还怀着身孕呢,你小心些。”
“你下来,要寻何物让兰心给你找。”
蔺稷心惊肉跳看着她屈膝在马车中,来回翻拣东西,实在忍不住上前,想要将人拉回。
然而手才握上隋棠臂膀,就被她一下甩开了。
马车空间狭小,夜风浮动,漏入一点外头篝火的光亮,隋棠瞪着他,还是来时的怒意。
半晌,扶着腰起身坐下,沉沉喘息。
“天快亮了,再回去睡会。”蔺稷向她伸出手。
隋棠没有理他,呼吸越来越急促,仰头合上眼抵着车壁缓神。
“兰心——”蔺稷想让她去传值守的医官,隋棠睁眼打断他的话,“孤的行李在哪?去拿过来。”
兰心呆了呆,看向蔺稷,蔺稷无暇顾她,眼神全在隋棠身上。于是,兰心从命将行李搬了过来。垂着头越过蔺稷,送到马车上。
“阿粼,别这样。”蔺稷有些反应过来,按住包袱,“你有了身孕,不能这般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