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希儿落座时,指尖还在无意识抚摸着方才被他握过的手腕,她悄悄抬眼,正好对上坐在对面的秦孝意味深长的目光。
“希儿,你跟温言现在怎样了?”小姑的叉子轻敲杯沿,清脆声响惊得她汤匙磕在瓷盘上。
她望向父亲空荡荡的座位,两周前那通越洋电话里,父亲虚弱地说着“在日本遇到些麻烦”,背景音里隐约传来日语叫骂声,当时她正对着镜子贴创可贴,棉签突然掉进洗手池。
“暂时…不会结婚了…”她盯着餐巾上绣的花,余光瞥见秦孝切鹅肝的刀尖顿了顿。
奶奶的翡翠镯子碰响红酒杯:“那该找工作了吧?”老人精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,“总不能当一辈子米虫。”
秦希儿捏住餐巾,这些年被秦孝和霍家豢养的金丝雀,连求职网站账号都没有,她下意识望向秦孝,唇瓣微启又抿住,生怕说错一个字,就会暴露出自己早已失去在真实世界生存的能力。
“我看就先去秦氏当实习生吧?”奶奶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秦孝,“阿孝觉得呢?”
满室刀叉声骤停,所有人都知道,秦孝最忌讳秦家人插手公司事务。
秦孝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,餐巾掩住上扬的唇角,他故意忽略她眼中闪烁的求救信号,淡淡移开视线。
“我没意见。”他声音里藏着只有她能听出的愉悦,指尖推过一张烫金名片,“明天九点,人事部林总监。”
秦希儿猛地将名片推回去,指甲在烫金字体上刮出细痕:“我读文学的进去能做什么?”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。
奶奶慢悠悠地切着盘中的牛排:“去财务部,那边能学的可多了。”老人家的翡翠耳坠随着笑意轻晃。
“whataisupposedtodothefancedepartnt!”她激动得连英语都蹦出来了,受伤的右脚无意识地往前一踢,“我不就是数学差才读的文学吗!”
这一踢不要紧,先是撞到了自己受伤的脚踝,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,更糟的是,脚尖又准确无误地踢中了对面秦孝的小腿。
餐桌下传来一声闷响,秦孝手中的红酒猛地一晃,深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危险的弧度,他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,被踢到的那条腿却纹丝未动,反而微微前倾,将她的脚困在了自己双腿之间。
“嘶——”秦希儿想抽回脚,却被他西装裤下传来的体温烫得不敢动弹,她慌乱地抬眼,正对上秦孝戏谑的目光,他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,分明在说:再动一下试试?
小姑突然笑出声:“希儿脸怎么这么红?空调太热了吗?”
秦孝这才慢条斯理地往后靠了靠,解放了她的脚,但他接下来的话让秦希儿彻底僵住:“既然数学不好,那就先从我的特别助理做起吧。”修长的手指将名片又推了回来。
她吓得连连摇头,受伤的脚踝都忘了疼:“那、那我还是去财务部算了!”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。
奶奶满意地点点头,“你是我唯一的孙女,”奶奶语重心长,“将来秦氏总要有人接手,难道让你小姑去吗?”
小姑立刻摆手:“别别别,我可受不了那些数字。”
秦希儿气鼓鼓地戳着盘中的食物,没注意到对面秦孝眼中闪过的笑意。
“希儿,你可要好好学。”老人家与小姑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,两人同时端起酒杯,在灯光下碰出意味深长的脆响。
晚上离开时,秦希儿把大门摔得震天响,连玄关的花瓶都晃了晃。
秦孝站在露台上,指尖的香烟在夜色中明灭,烟雾缭绕间竟能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。
奶奶推开通往露台的玻璃门,“为什么答应?”她单刀直入,精明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秦孝吐出一口烟圈,看着白雾在寒夜中缓缓消散:“你不是一直想抢回秦氏吗?”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轻松。
“你明知还答应?”奶奶的银发被夜风吹乱,她眯起眼睛,看不透养子在打什么主意。
秦孝突然低笑出声,将烟头狠狠按灭在栏杆上,火星四溅时,他转头看向奶奶,月光在他的侧脸上投下危险的阴影:“那就试试吧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轻佻得令人心惊,“说不定,我把整个秦氏都送她呢?”
奶奶的翡翠镯子突然磕在栏杆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,她看着他眼底那抹深不可测的暗芒,后颈的汗毛不自觉地竖起。
这眼神她太熟悉了,十五年前他接手秦氏时,就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董事会那群老狐狸。
“你”她攥紧手中的木杖,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致命的错误。
她在赌,赌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丫头会乖乖听话,赌秦孝会像当年对秦希儿那样再输一次。
夜风吹乱秦孝的额发,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,露出手腕上今天刚戴的新表:“老夫人以为,我会重蹈覆辙?”
表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奶奶盯着那根跳动的指针,开始犹豫自己的决定。